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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占蔔師與魔術師與雙馬尾的萌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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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過了幾天,我在本地論壇看到某控股集團的老總跳樓自殺的消息。原因據說是集團內部矛盾激化,加上妻子股票操作失誤,一下子賠進去幾個億,讓他覺得生無可戀,索性用這種方式轉移股權。

我看著論壇上各種爆料的小道消息,有文字有照片;有錢人出事少不了那些喜聞樂見說風涼話的。然而看到他那個被套死在股市裏的太太的照片的時候,我總覺得有點眼熟。雖然他本人和我爸爸偶爾有些朋友性質的來往,我也見過幾面,但是他太太我確信從未見過。那這種既視感又是從何而來呢。

過了十幾秒我想起來了,我在科洛那裏見過她。

在我被禁閉之前,完全沒必要地替她把折疊桌椅扛回去的那天,她接待的最後一個客人就是那位太太。我依稀還記得科洛讓我過幾天留意新聞,然而還沒說完就被電話打斷了。

……這家夥的客戶群檔次比我想象的要高呢。

可是縱然她一問千金,還有這麽多富豪太太做忠實客戶,她還是要吃泡面住倉庫——倉庫還是借的朋友的面包店的。真是不明白她的錢都花去哪裏了。

“不過,那家夥的衣服倒都是很考究的樣子……反正比我穿得好。”我說。

“哎呀你別管什麽奇奇怪怪的占蔔師了,”白波,平凡的話嘮吐槽役,喜歡的女生類型是清純蘿莉,雙馬尾有加分,“跟你講我的朋友圈裏這兩天好多人刷什麽靈力治療,同樣是神棍,我覺得比你那個靠譜多了。”

說完他把手機伸到我面前:“而且這個妹子可愛到飛起啊!”

我接過看了一眼,白衣大眼美少女,楚楚可人,齊劉海雙馬尾;果然是他吃的那一套。

看看她發的內容,無非是各種心靈雞湯正能量段子,還有一些自賣自誇的客戶反饋截圖,跟一般的微商並沒有什麽區別。我一邊漫不經心地劃著屏幕一邊問白波:“她都能治啥,怎麽治?”

“什麽都能治,感冒發燒腰腿疼,尿頻尿急尿不盡,替孕婦胎檢看男女,最近好像還能治近視了,還都不用面對面,兩人同時間躺下冥想就行。”

我去,還能隔山做B超,跨省治近視。真是長得漂亮說什麽都是真的。

我把朋友圈拉到頂上,點了一下刷新,這一次比起什麽神棍美少女來,另一條消息吸引了我的註意。

“元素奇跡!E國著名魔術師梅林大型魔術世界巡演C市站預約售票開始!”配圖是一張雖然很帥但總覺得渾身噗噗冒gay氣的男人照片,金發碧眼高鼻。我想了想,好像聽我媽說過這個梅林,看照片上的長相也確實很討中老年婦女喜歡,要不替她買張票好了。

事實證明我多慮了,因為我媽是那個梅林的死忠粉,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讓廉叔通過各種渠道預訂到了貴賓票,第一排,可握手,演出結束後可去後臺合影。我訂的那張瞬間成了多餘的廢物。

算了,自己去看。

童其誠,白紙板單純的17歲,然而最近時常覺得這個世界並不像自己這般單純。

比如白波流著哈喇子向我介紹過的那個雙馬尾靈力美少女,我一直以為她就是朋友圈裏那種打著免費占蔔的幌子推銷產品的微商級別的騙子,然而有一天我的母親大人在餐桌上鄭重其事地提起她的時候,本寶寶還是被嚇得摔掉了筷子。

“我是說真的,小誠,”母親大人道,“要不要先加她微信看看,我覺得她還是挺靠譜的,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很正能量。而且還能治近視呢。”

“我……我又沒近視。”我說。

“讓她看看別的呀,聽說只要讓她用靈力掃描一下,一些醫院裏查不出的病都能檢查出來。”

我心說母親大人你這麽天真是怎麽在商場上手撕客戶的。

話雖如此,我還是加了那個雙馬尾的微信——看看又不要錢咯。再說,再說她也確實挺好看的……

然而一碼歸一碼,我只是看看她的自拍,她那套什麽靈力治療能量掃描我是一個標點都不會信,一道筆劃都不會信的!再說了,一個又說自己信佛又整天發什麽大天使加百列的人,連鄉下老太太都哄不到吧。

“可是好像真的挺有效的啊,”白波說,“你看這裏,參與者自己說的,在聽課過程中有覺得難受的,有覺得想吐的,還有舒服得睡著了的。欣欣老師說這些都是接收靈力的反應,而且睡著了也能接收能量,也有效果誒。”

他指的是雙馬尾——哦,欣欣老師——自己發在朋友圈的聊天記錄。

“天啦你的智商被狗吃了嗎,這和那些備胎發自己和女神的對話有什麽區別嗎?為什麽這時候你就不羨慕人家有兩個手機了呢。”

“你懂屁,欣欣老師這麽漂亮,怎麽會騙人呢!”

是哦,我當初好像也是這麽看優諾的。

我朝優諾的位置看了一眼。她正安靜地坐在那裏,低頭看著什麽書;一切如常,如什麽都不曾發生過的那個常。

那我也一切如常吧,如沒有喜、喜、喜、喜歡過她的那個常。

說起來,好像快到那個帥得有點gay的魔術師演出的日子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裏,大街小巷全是梅林的演出海報,還有拉著橫幅從頭頂安靜飛過的熱氣球,和各大商場裏滾動播著精彩魔術集錦的電視幕墻。如此盛大的宣傳攻勢,看來他好像不僅僅是一個長得有點gay的中老年婦女偶像啊,身為直男的我也不禁對下周末的演出有點期待起來了呢。

而且他的魔術視頻可比欣欣老師配自拍的雞湯或者配雞湯的自拍好看多了。

我把這些零零碎碎的事說給科洛聽的時候,她一如既往地用充滿鄙視的眼神斜了我一眼,說:“我不是說過你沒事別來找我嗎。”

“……哦,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她把我叫住了,“剛才說的那個靈力治療是什麽鬼?”

我使勁回憶了一下,“就是個滿嘴跑火車的神棍吧,吹口氣治好病什麽的,說人之所以會近視是因為內心拒絕看清真相,只要跟她一起修煉就行了之類的。”最近一放學就在看梅林的視頻,差點都要忘記那個雙馬尾神棍美少女了。

“真的假的,近視還能用靈力治啊?”——不對,這聽起來有點信服的語氣是什麽情況?

“那你替我問問她,能治蛀牙嗎?”

我認真地轉過身,站直了,正視面前翹著二郎腿坐在公園長椅上的占蔔師。快要及腰的黑色長發,質地高檔剪裁合身的黑色披肩式大衣,同樣看起來不便宜的黑色皮手套,中跟黑短靴,被一身黑衣襯得超級嚇人的慘白的臉,以及比臉色更嚇人的兇狠淩厲的眉眼。怎麽看都是那個我認識的可疑占蔔師,然而此刻我又懷疑面前的是不是本人。

“不是吧!你居然信了嗎!說好的唯物主義者呢!那家夥比你還假啊連鄉下老太太都不會信的假啊!”

科洛有點惱怒地瞪了我一眼:“問一下又不會死咯,萬一給她治好了呢。我這兩天牙疼得吃不下睡不著簡直不想活,她要是用那個靈力替我把牙治好了,她要我修煉就修煉,要我出家就出家。”

“都有出家的決心了為什麽不去看牙醫啊!”

“因為沒有醫保。”她認真地回答道。

這個故事的結局是——啊,對不起,還沒到結局的時候。

在我想為今天的故事寫上結局的時候,科洛慣常懶散且有點小傲慢的眼神突然變得奇怪起來;確切地說,像看到不認識的老師進了教室的小學生一樣充滿疑惑地認真起來。

我轉身循著她的視線看去,看到一個長得有點gay的金發碧眼高鼻的外國青年站在幾步開外,雙手插兜,微微帶笑。

“Hi。”他說,沖我揚了揚下巴。他穿著略有些正式的厚尼西裝,左邊領子上掛了不少亮晶晶的金屬徽章,右邊卻只掛了一個,一個橫著的“8”;腿長得可以疊三疊再打個結。我覺得他十分眼熟的同時又心想不對,此等異國美貌大長腿怎會主動和我打招呼?我可是剛正不阿地直了17年,比直尺還直。

看起來不是那麽直的英俊青年邁開長腿朝我走來。我下意識地比較他的一步和我的一步的差距有多大,然而結果顯而易見得有些傷自尊。他在我面前站定,低頭打量了我一眼,像要說什麽似地微微張口。然而在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要怎麽拒絕他的搭訕的時候他猛地一個轉身,站在了科洛的面前。

“要找到你確實是一件麻煩的事,”他的中文意外的流暢,臉上也還是微微帶笑,“不過,也難不倒我。”

深秋的傍晚,夜風帶寒。俊美的異國青年安靜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像棵樹一樣挺拔。他的金發似乎吸納了落日的餘溫,沁藍的眼睛比秋天最晴朗的天空更純凈、深邃。他眉眼帶笑地望著面前黑衣黑發的東方少女。對方卻像大理石雕像一般面無表情。

“你誰啊?”科洛說。

——什麽情況,我白抒情了?

“Who are you?”她又用英語重覆了一遍。我說人家的中文說得都快比你好了你有這必要嗎。

青年笑了笑,“也對,我加入組織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怪不得沒有見過我;那就自我介紹一下。”他站直身體,從外套的衣兜裏掏出一個有些眼熟的黑色絨布口袋,抽開系帶,取出一副淺紫色的牌。

我看著他的側臉和熟練的抽牌動作,猛然想起是在哪裏見過他了。

“我是梅林·裏布羅姆,”他抽出一張牌,把牌面朝向科洛,“這一代的‘魔術師’。”

牌面上,一個赤裸上身的男子蹲在石頭上,背生羽翼,臉上肩上橫亙過古老的圖紋。綠色的光球在他手中流轉。

科洛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峻。如果說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她像殺完人的女刺客,那現在她就是正準備殺人的女刺客。感覺我眼睛一眨的功夫她就要從黑大衣裏掏出鋼琴線來絞斷梅林好看纖細的脖子。

“‘魔術師’啊……”科洛喃喃地說,並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只是擡頭斜了他一眼,“找我有事?”

梅林又是笑笑,把牌收了回去。

“我先確認一下,你是‘女祭司’?”他問。

……我突然有一種世界線要變得中二起來的預感。從剛才起一堆雖然不知道在說啥但是聽起來好厲害的名詞就不停地出現,兩人的對話簡直就像上個世紀的日式奇幻RPG過場劇情,然而他們的語氣又一本正經得讓我無從吐槽。我決定回家上網查一下他們說的“魔術師”“女祭司”都是什麽鬼。

梅林說完之後,科洛沈默了一會兒,然後長長長長地噓了一口氣,一臉的如釋重負,眼神裏還有點小小的失望,“我還以為什麽呢……你認錯人了。”然後她站起身來,收拾起折疊桌椅——這一次我不會上當了——往公園長凳下面一塞,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走了。

走了。留下我和那個長得有點gay的金發美青年面面相覷,場面十分尷尬。

老實說,梅林本人並沒有電視上帥得那麽光彩照人,但厚著臉皮要來的簽名和合影也足夠讓我回家和媽媽好好吹一頓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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